孟晚舟案緣何而起？從國家安全調查到全球焦點
2019/1/8 17:11:39 Source：紐約時報中文網
這是一個聯邦當局已經習以為常的消息：跨國銀行滙豐(HSBC)姍姍來遲地意識到它一直在處理可能違反美國法律的金融交易。
滙豐銀行曾因幫助客戶洗錢而多次受到處罰。但現在出現了一個不同的問題。從2009年到2014年，滙豐銀行幫助中國電信巨頭華為在伊朗轉移資金，這違反了美國的制裁。這一次，該銀行聲稱，它有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華為及其一名高管欺騙滙豐為其處理業務。
本月，該事件爆發成為震動全球金融市場的國際事件，並有可能加劇中美兩國政府之間的緊張關係。華為首席財務官、該公司創始人之女孟晚舟在溫哥華被加拿大當局逮捕，這是應美國檢方的要求採取的行動。
針對孟晚舟刑事指控的詳細信息已被提交封存，目前仍然模糊不清。但加拿大的法庭文件和對熟悉華為調查的人的採訪表明，導致她被捕的案由已於幾年前啟動。
該知情人士表示，該案件脫胎於歐巴馬政府對包括華為在內的中國公司進行的國家安全調查，這些公司是該國政府的延伸。只是在最近，調查的焦點轉移到了華為，特別是孟晚舟身上，即他們是否欺騙滙豐銀行和其他銀行，以幫助他們繼續在伊朗推進業務。前聯邦檢察官表示，以涉嫌銀行欺詐為由追捕46歲的孟晚舟被證明是一種更好的進攻路線，好過試圖以國家安全為由立案。
美國國家安全專家認為，中國通過竊取企業、學術和軍事機密來鞏固其經濟——現在它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令人擔憂的是，中國的電信設備可能被用來監視美國公民。今年，美國最高情報機構告訴參議員，美國人不應該購買華為產品。
根據一名前聯邦執法官員的說法，反間諜特工和聯邦檢察官在2010年開始探查可能針對華為領導層的案件。這項工作由美國華為工廠所在地的聯邦檢察官辦公室領導，包括麻薩諸塞州、阿拉巴馬州、加利福尼亞州、紐約州和得克薩斯州。
根據現任和前任聯邦官員的說法，在調查華為時，聯邦調查局(F.B.I.)特工越來越擔心該公司官員是在代表中國政府工作。
但是，以間諜或其他安全犯罪對華為或其高管進行刑事指控並不容易。前聯邦檢察官說，這樣做往往有可能暴露機密信息的來源。他們稱，因此，檢方往往希望對更多涉及銀行欺詐等犯罪的傳統案件進行起訴。這可以被看做是艾爾·卡彭(Al Capone)式戰略：檢方通過指控逃稅來追捕這名臭名昭著的黑幫成員。
這就是滙豐銀行提供的切入點。
至少自2009年以來，華為一直是該銀行的客戶。2013年，路透社的一篇報導顯示，華為通過一家名為星通(Skycom)的子公司在受到嚴厲國際制裁的伊朗祕密經商。
滙豐銀行曾詢問華為，路透社的報導是否屬實。這對該銀行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擔憂，因為前一年聯邦檢察官指控其故意不阻止客戶洗錢，其中包括來自伊朗的客戶。為了結束調查，滙豐銀行支付了19億美元的罰款，達成一項延遲起訴協議，並同意在銀行內部設立一個受法院監督的監控機構。
雖然美國公司在法律上禁止與受美國制裁的國家、個人和機構開展業務，卻並不能禁止華為這樣做。但是，如果像滙豐銀行這樣的國際銀行通過美國轉移往來伊朗的資金，就可能違反了美國法律——這顯然正是滙豐高管對華為和星通所擔心的。
為試圖緩解滙豐的擔憂，華為派了創始人任正非的女兒孟晚舟前去解釋。2013年8月，她給滙豐高管們做了一個PPT演示，否認華為與星通有聯繫。據加拿大的法院文件，她還說，華為遵守了美國的制裁，不會使用滙豐進行任何與伊朗的交易。
雖然孟晚舟用的演示件是中文的，但華為後來把英文版的發給了滙豐。「滙豐與華為有長期合作，對華為在全球的發展歷史有深刻的了解，」演示件說。「我們一直是透明的，並將繼續保持透明。」
滙豐將這份演示件存了檔。該銀行的幾個風險評估委員會都靠它來證明與華為繼續進行業務的正當性。根據聯邦檢察官的說法，截至2014年，該銀行糊裡糊塗地為星通在伊朗的逾1億美元的交易結了帳。
2015年，滙豐似乎在與華為做生意的問題上改變了想法。滙豐的聲譽風險委員會於當年4月15日在紐約召開會議，決定不再與華為的美國子公司有業務往來。
次年，美國指責中國另一家大型科技公司中興通訊在受制裁的國家開展業務。作為該案的一部分，美國官員公布了中興的內部文件，中興高管們在這些文件中描述了成立可在伊朗和朝鮮等地開展業務的「隔斷企業」的做法。
高管們在這些文件中說，中興應該效仿代號F7的競爭對手。據歐巴馬政府的一名高級官員說，美國官員得出結論，F7指的是華為，這促使他們加強了對華為的審查。
據一名了解聯邦調查某些方面的知情人士透露，到2017年初，滙豐和法院指定派駐該行的內部監察員已向布魯克林的聯邦檢察官披露了那些伊朗交易。滙豐向檢方提供了孟晚舟2013年做PowerPoint演示用的文件。滙豐本週表示，銀行正在與政府合作，銀行本身不是調查的對象。
據加拿大的法院文件顯示，去年4月，檢方傳喚了華為在美國的一家子公司後，華為得知了對其在進行調查。
聯邦檢察官得出結論，華為曾祕密控制星通，並在2009年至2014年間，利用星通逃避國際社會對伊朗的制裁。
今年夏天，檢方決定對孟晚舟提起刑事訴訟，實現了他們多年的目標，即以充當中國政府延伸的罪名起訴華為高管。
8月22日，檢方在一份密封文件中提起訴訟，布魯克林的一名聯邦法官簽署了逮捕孟晚舟的授權令。這些指控至少部分聚焦於她涉嫌欺詐包括滙豐和渣打(Standard Chartered)等至少四家銀行，為華為在伊朗的交易提供便利的事情。
雖然孟晚舟的主要住所在中國深圳，但她經常去加拿大；她和丈夫在溫哥華擁有兩處房產。當局認為她去溫哥華只是時間問題，美國和加拿大有引渡條約。
12月1日，孟晚舟從香港飛往溫哥華國際機場，原打算在那裡停留12個小時後飛往墨西哥。就在她下飛機時，加拿大警方逮捕了她。
雖然美國正在尋求將她引渡，但聯邦檢察官尚未解封對她的指控。
人們了解到的這些指控的大部分，來自布魯克林檢察官12月3日寫給加拿大檢察官的一封三頁長的信。加拿大當局提交給法庭的文件在很大程度上依賴於美國提供的事實。這些文件在上週的孟晚舟保釋聽證會上公之於眾。
美國檢方在那封三頁長的信中稱，為了繼續在伊朗做生意，孟晚舟在華為與星通的關係問題上對銀行撒了謊。他們說，她2013年給滙豐做的演示「在華為在高風險司法轄區的業務性質問題上，包含了多個重大的不實陳述」。布魯克林聯邦檢察官辦公室的一位發言人拒絕置評。
上週二，在孟晚舟交了約750萬美元的保釋金，並接受嚴格的電子監控之後，一名加拿大法官將她釋放。
美國聯邦當局需在孟晚舟被逮捕後的60天內向加拿大提交引渡文件。
孟晚舟的加拿大律師之一戴維·馬丁(David Martin)沒有回覆記者的置評請求。馬丁在保釋聽證會上說，孟晚舟給滙豐做的演示是華為的法律團隊準備的。他說，他的當事人是無辜的，並計劃反對引渡。
與此同時，孟晚舟的被捕讓這位四個孩子的母親捲入了美中之間一場涉及多方面的激烈爭奪。
川普總統在上週二接受路透社採訪時說，「如果我認為，它對無疑將成為有史以來最大的貿易協議是有好處的——這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對國家安全也有好處——那麼如果我認為有必要，我肯定會幹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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